对话柏林电影节新总监:去年撤片风波带来后续影响

从第70届开始,柏林电影节将有两位总监(directors)同时担任。

每年最早为欧洲三大电影节拉开帷幕的柏林影展,2020年已经走到了第70个年头。

主持影展18年的总监迪耶特·科斯利克卸任后, 一人全权主持的局面也发生改变。

从第70届开始,柏林电影节将有两位总监(directors)同时担任,他们是负责艺术选片的意大利人卡洛·夏特里安(Carlo Chatrian)、负责市场和赞助商的荷兰人玛丽耶特·里森贝克(Mariette Rissenbeek)。

破旧立新,二人对电影节从选片单元到人员都做了许多调整改动,开启了新的篇章。

2020年也是特殊的一届。因为新冠肺炎的出现,中国电影人的国际电影节行程被打乱,许多原本计划参加柏林电影节市场活动的公司企业,临时取消行程。

今年主竞赛单元中,来自台湾蔡明亮导演的《日子》成为唯一华语作品代表。中国大陆影片的缺失,是否和去年张艺谋《一秒钟》临时撤片有关,还是仅仅因为拍片周期缘故?

新的电影节总监又将如何审视电影节的当前和未来发展?电影节换帅是否会带来艺术方向的调整改变?电影节针对新冠肺炎疫情的措施?

如何看待柏林电影节上的争论影片《列文·朗道:娜塔莎》的道德争议和参赛合法性?种种问题,新浪娱乐和柏林国际电影节的两位新总监,面对面有了如下的对话。

执行总监(Executive Director)玛丽耶特·里森贝克(Mariette Rissenbeek)访谈

玛丽耶特·里森贝克玛丽耶特·里森贝克

新浪娱乐:今年柏林电影节的一大改变,是相较以前迪耶特一人担任总监,变成了两位总监共同来管理,请问你们之间具体是怎样分工的?

2001年迪耶特担任总监的时候,他创建了许多新的活动,比如世界电影基金(World Cinema Fund)、柏林天才训练营(Berlinale Talents)和合拍市场(Berlinale Co-Production Market)等,那时柏林电影节下设的欧洲电影市场规模还很小,但是发展很快,现在规模越来越大。到了2020年,我们说它的规模很大,不单单指这里的电影数量,还因为合拍市场、世界电影基金等许多活动,因此有专人来负责显得很有必要 。于此同时,和德国金融的、机构的、以及其它各种合作也在成长变化,由一个人全部来负责已经变得不可能。我负责的工作部分,包括为电影节电影日程表提供一个平台,从金融到赞助商,宣传公关,网络等许多软实力层面。卡洛则主要负责电影节选片和评审团成员。

新浪娱乐:2020年也是柏林电影节70周年,您怎样看待这一届影展,是新的一页开始,还是过去电影节精神的继续?

柏林电影节一直是属于观众的影展活动,也是通过网络平台为电影工业服务的活动,这两点元素我们希望继续保留。当然我们还做了一些改变,比如美食单元不再举办,原住民单元(native section)没有了,我们设立了新的奇遇单元(Encounters),主要是针对那些不在传统制片体系下完成的作品,它们可能是令人震撼的数字制作、一些不太寻常的作品、一些实验片,我们对这个单元非常看重。当然还需要经过这一届,再考虑还有哪些可以进一步发展改变的方面,我们会始终保持开放的态度。

新浪娱乐:柏林电影节选片一直以富有使命感和政治性著称,从现在开始,会有更多艺术层面的考虑和改变吗?

我不认为我们是凭借主题来打造电影节,不是说我们希望某个方面的题材,然后来做选片。与此同时,柏林电影工业和关注年轻人的天才训练营单元都很政治化,所以我们的选片中有很多触及政治的影片也很正常。譬如说今年主竞赛单元的柬埔寨影片《辐射》,还有来自伊朗导演穆罕默德·拉索罗夫的《无邪》都是政治电影。我们虽然是有政治题材的影片,但是并没有刻意去挑选和讨论,都是由电影自己说话。我们的电影节是给观众办的,所以关注政治、文化、各种丰富多样的题材 。

新浪娱乐:作为总监,对未来的发展,已经有一些新的想法和计划了吗?

我想一切都还需要几周时间的思考,在电影节结束后,我们会进行总结评价,看看接下来如何发展电影节。电影工业正在通过数字技术进行改变,它的速度如此之快,我们很难预计电影在5年或者10年后的情况。于此同时,电影节需要面向未来,今年电影宫旁边的Cinestar院线彻底关门了,我们需要找到合适的新的电影院放映。也许今后还应该和电影院有更多的合作,来加强电影院的力量,我还在考虑如何更多发挥新生代单元中年轻人的热情,建立属于未来的观众力量。

新浪娱乐:今年全世界范围内出现了新冠肺炎,在德国也有扩延的趋势,电影节组委会之前和现在有做哪些预防措施吗?

我们给大家提出卫生提示,要勤洗手,另一方面,我们不能将观众隔离在电影节之外,戴口罩只是当你自己生病的时候,阻止病毒向别人传播,如果空气中真的有病毒,戴口罩并不能阻挡病毒的侵入。这是我们警惕的内容。德国卫生机构给大家的建议就是经常洗手,保持健康,多吃营养食物,增强体质最重要。要知道很多人去世是因为老年人有基础病或者其他健康问题,很多因素都在起作用,我们很难针对所有人采取措施。

新浪娱乐:您如何看待因为病毒许多中国公司代表团取消柏林行,它带来的影响很大吗?

我想并没有很多人,大约28个人左右吧,而且导演贾樟柯等影人还是来到了柏林。如果你去电影市场上看一下,还是有很多亚洲面孔,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。

今年,柏林电影节因奥斯卡举办日期推后,而相应推迟电影节的举办。2021年将回归正常年份时间,于2月11日到21日举办。

艺术总监(Artistic Director)卡洛·夏特里安(Carlo Chatrian)访谈

卡洛·夏特里安卡洛·夏特里安

新浪娱乐:你作为柏林电影节总监,主要负责电影节的艺术把关。我们知道今年主竞赛单元没有来自中国大陆的作品,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吗?

这个情况应该问问制片人,而不是我,中国片子有的年份多有的年份少。豪无疑问我们对中国影片的注意力和兴趣都很大, 之前我也去过北京,平遥,做了一些收集。还有一些问题是和时间有关,制片公司不能够在时间要求内完成制作,一些我们一直关注的影片无法按时来参加。

新浪娱乐:比如说张艺谋?

讨论没有参加电影节的片子总是很困难。总之,或者是我们熟悉导演,或者是了解项目本身。这一情况也不光是在中国,我的观点一直是,如果片子没有完成,那就不要着急。这让我想到去年在柏林电影节发生的一切(注:张艺谋《一秒钟》等临时撤片),这给中国制片人带来一些后续影响,他们会考虑是否能在约定时间内确认完成所有程序,获得龙标。的确,今年没有中国内地影片进入主竞赛单元,但贾樟柯是享有国际声誉的著名导演,他来到柏林,他的纪录片《一直游到海水变蓝》很受欢迎,他还有监制身份带来的影片。所以说中国电影也许没有像往年那样多,但也是有的, 比如特别展映单元贾樟柯的纪录片,还有论坛单元中的年轻导演作品,中国电影依旧参与到了柏林电影节当中。

新浪娱乐:贾樟柯作品一直以记录中国社会历史变迁而享有盛誉,《一直游到海水变蓝》最打动你的地方是什么?

他始终在这一风格当中,通常他用自己独特的当代艺术手法讲述中国演变,这里却好像是退后一步,因为用比自己早两代的人来开场,通过这些著名作家的谈话,再一次刻画出中国百姓的肖像。我想他对普通人感兴趣,通过作家们的声音寻找到相似的回声。

新浪娱乐:刚才您提到中国制片人会更注意影片的流程完成情况,从柏林电影节方面,会不会也受到影响更加谨慎?

电影节支持电影。我们选择影片是因为我们喜欢,也是因为可以为了影片的放映起到一些作用。如果某一时刻某部影片参加电影节,并不能帮助到电影本身,这也是我们要考虑的点。从我角度,重要的是始终要和制片人交流,如何可以真正对影片有利。

新浪娱乐:以前中国的地下电影也到海外参加电影节,现在如果这样的影片报名,你们会接受吗?

我们会和制片人商量,如果他们想来参加,对我们来说,只考虑电影本身,其它方面对我们甚至不是问题。

新浪娱乐:今年依旧有很多中国电影报名参加影展吗?

具体数量我不知道,但是感觉可能少于去年,不过也可能不准确,因为并没有实际统计。

新浪娱乐:您在今年就任柏林电影节总监之前,一直担任洛迦诺国际电影节艺术总监,此前经历对您现在的工作有哪些方面的影响?

洛迦洛和柏林电影节风格完全不一样,与此同时,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过往经历塑造的结果,以前的工作当然会对现在所做事情有影响,但我不会把洛迦诺模式搬到柏林,这没有意义。

新浪娱乐:在您的主持下,柏林国际电影节的自我身份认知将会是怎样的?

我不会对自己提出这样一个问题。因为目标是不断打开新的大门,而不是说我们要去寻找某一类型的影片,我们向敞开探索新的大门的影片报以开放的态度,我不会专注某一类的影片。的确,政治性影片一直是柏林电影节的强项 ,也受到观众欢迎,但是我知道柏林普通观众和专业人士也非常喜欢看到新的发现。相对其它电影节,我们的举办时间段给了我们更多自由。我愿意尽量使用这一自由,而不是将自己限制在某一标签里。我不会给你一个标签,因为这样就太简单化了。

新浪娱乐:今年您设立了新的“奇遇单元”,选择一些前卫或者实验创新的作品,而此前的论坛单元似乎也是这一入围标准,这给大家带来困惑,二者间有什么区别,奇遇单元在整个电影节选片中处于什么位置?

对我来说,“奇遇”单元的设立,可以帮助已有的全景、论坛单元确立自己的身份。因为正常情况下,我们选择入围影片,然而欢迎它们。然而我认为奇遇单元影片该有的位置以前并没有。或者说有些影片需要通过竞赛的形式让他们突出于其它作品,全景和论坛单元并不能实现这一点。而进入主竞赛,过于试验性又是一种风险。以前有些作品就遇到这样的情况,不可能进入竞赛。对我来说,论坛单元是一个讨论的平台,既有实验作品,也有传统的剧情或者纪录片,是一群导演借助一个平台,发表对电影的演讲。奇遇单元则是针对某些著名或者新人导演的发声,尝试给这些大胆创新实验的影片一个市场。譬如说影片《贡达》,在奇遇单元的亮相和关注,帮助影片找到一个美国很大的发行商。如果在主竞赛单元,我不确定它还可以享受到同样的结果,因为片子承受的压力不同了。这是一个如何帮助影片的考虑,每部电影的目标都不一样,如果一部影片有创新,又也许面对市场比较脆弱,奇遇单元对它们正是一个好的平台。

新浪娱乐:《列夫·朗道:娜塔莎》的拍摄和放映在中国引来很多人关注和讨论,影片完成形式引发的道德讨论也很多,您个人的看法?

我评价影片,但是并没有在拍摄现场,包括伊朗影片《无邪》或者柬埔寨影片《辐射》,你们也不在那里,因此这一问题也是应该询问制片方,我无法给出答案。如果你问我展示这部影片是否有道德问题,我的回答是“不”,因为讲到影片的拍摄,我和制片方有交流过,对方非常非常明确地告诉我,那些演员,如果我们可以这么称呼的话,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并没有被操纵。此外,电影始终是一个重新界定的工作,这部影片或者其它影片都一样,都是一个导演针对某一个人物或者某一个主题的诠释。(刘敏)

题图:柏林电影节两位新任总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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